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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段軍護的歲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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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民國四十七年九月,一群來自東南西北的青澀小女生,走進位於臺北水源地的國防醫學院大門,從此展開護理專業領域的探索。
 國防醫學院是軍事學府,入學後立刻進行四個月的入伍訓練。小小年紀的我們除了上課外,主要是基本訓練,包括隊形變換、踢正步等。最累的是每次出操都要持槍,我們用的是很重的七九式步槍,對個子小的我,幾乎是無法承受之重,一天下來常是肩痠腳疼。這些嚴峻的訓練,或說考驗,幾乎使我們快撐不下去,想家加上從沒吃過苦,夜間常會聽到此起彼落的飲泣聲。(那個年代我們住的是一間大教室、上下鋪。)
 入伍訓練結束後,開始進入專業課程的學習,每天上八節課,晚上還有兩小時晚自習。一天下來也是非常疲累,但比起入伍訓練可要好多了。
 軍校和一般學校不同的是,學生一律住校,平時不能外出,假日外出須穿軍服。那個年代,穿軍服的女生很罕見,常會引人側目,而且一旦違紀(如見長官不敬禮),下星期就要被禁足,不能外出。後來學姊告訴我們撇步,教我們去學校附近一家店主是退伍老兵的裁縫店換便服,從此我們就能輕鬆愉快的度過美好假期,真是上有政策、下有對策。
 二年級開始上醫院實習,我們實習的醫院是八○一總醫院(現在的三軍總醫院)及臺北榮總。實習期間吃住都在醫院。八○一當時位於小南門,很熱鬧,離西門町又近,下班後常去逛街、看電影,晚上出去吃一碗陽春麵加上紅紅的辣椒,真是人間美味。
 實習期間有兩段讓我印象深刻有關「食」的記憶。八○一總院為我們做飯的伙夫,人胖胖的又和藹可親,我們叫他「胖班長」。某天中午下班後,遠遠就聞到一股撲鼻香,早已饑腸轆轆的我們心想一定是今天加菜,於是三步併做兩步衝進餐廳就問:「胖班長,煮什麼好料這麼香?」胖班長說:「是我們自己加菜,我請早到的準護士一人吃一塊。」好棒,果真是早到的人有肉吃。
 看到我們津津有味的吃著,還不停的說:「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。」這時胖班長笑咪咪地公布答案:「這是狗肉」,當場不少同學都吐了出來。那是我第一次吃狗肉,也是最後一次。
 另一次是在學校,上完第四節大體解剖課後進入餐廳,放眼望去,桌上的紅燒肉怎麼和剛剛看到泡過福馬林的大體顏色一樣?那餐很多同學都吃不下,少數同學吃得開心、吃到撐。
 讓我忘不了的還有第一次學習打針。教官(軍校稱授課老師為教官)指導我們注射正確部位,並提醒我們如部位不對,例如打到神經,肢體功能就會受影響;接著兩人一組分組練習,互打蒸餾水,奇痛無比。那一堂課尖叫聲此起彼落,外面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。
 後來進入病房,第一次給病人打臀部,我戰戰兢兢地請病人趴好,這樣才能劃分出正確部位。每次打針時,腦海中就會出現教官走路不便的腳,那是當年他被學生打錯部位造成的遺憾。
 在急診室見習時,有一次送來一位車禍傷者,傷勢嚴重,血肉模糊,在場每人都面色凝重,忽然聽到「碰」一聲,原來有同學被嚇昏了。多次事件讓我體會到,從事這行一定要「膽大」和「心細」。
 記得在外科重症病房期間,那時兩岸處於戰爭狀態,後送來的傷兵往往被砲彈炸傷、四肢不全,傷口深可見骨,慘不忍睹;每當換藥時間,即使已為傷兵們先打過麻藥,仍常會聽到他們痛得淒厲的喊叫聲。有些年輕生命敵不過死神召喚,就此英年早逝,讓人不勝唏噓,也感到人生無常,要把握當下。
 五年後,我從軍醫院退下來,很幸運的找到護理教學工作。我教的是名校,學生都很聰明且求知欲強,護理雖不是主科,她們依然本著像對主科一樣的探索心態,提出很多問題,造成我不小的壓力,但也促使我不斷的追求新知。回首前塵,稍感安慰的是,我沒辜負國家的栽培。
 往事並不如煙,那段值得懷念的日子,永留我心深處,讓我青春不留白。如今我已白髮蒼蒼,感謝國家和學校給我的磨練,讓我成長,懂得感恩、惜福;讓我遇到挫折時不會退縮,通過考驗,讓我在人生旅途上能適應各種環境,勇於接受挑戰。
 
 【作者速寫】
 閔萬蓀,國防醫學院五十一年畢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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